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□趙葳

早高峰的地鐵，好不容易關上門，車廂里瞬間安靜了半秒，隨即又被此起彼伏的抱怨聲填滿。

車廂里冷氣開得足，靠窗的座位上坐著兩個中年婦女，正湊在一起低聲說話。穿淺藍短袖的那位，袖口別著個別致的小雛菊胸針，她旁邊的女人穿件米白色T恤，看著清爽又實在。“前陣子我那大腳指頭啊，走快了就疼得鉆心。”藍短袖女人往回縮了縮腳，露出腳上那雙粉白色的防滑洞洞鞋，“去醫院掛了個專家號，醫生還上手捏了捏，說啥事兒沒有，藥都沒給開。”“那不是挺好？”白T恤女人把手里的帆布袋往懷里攏了攏，“沒病還不好？”

“好啥呀！”藍短袖聲音陡然拔高，又趕緊壓低，“他越說沒事我越犯嘀咕，這不明擺著是大病瞞著我嗎？回家就上網搜，輸入‘大腳趾疼’，跳出一堆‘痛風’‘神經炎’，還有說可能是腫瘤轉移的！”她嘆了口氣：“那半個月啊，覺也睡不著，飯也吃不下，半夜爬起來摸腳指頭，越摸越覺得不對勁。弄得我家那口子也跟著我緊張。”

“結果，你猜怎么著？”藍短袖故作神秘。“快說快說。”白T恤女人笑著問。“上周末我倆在家實在無聊，小孩說要去水上世界，我就在那邊做了個全套足療。當時，腳泡在熱水里的時候，我還琢磨著這可能是最后一次享受足療了。”說著說著，藍短袖把自己都給說樂了，“結果人家師傅噌噌刮了腳底死皮，咔嚓咔嚓修剪了腳指甲。等回家脫鞋一看——原來，大腳趾的指甲長得都嵌進肉里了！人家師傅一剪子下去，那點疼立馬沒了。你說這事兒鬧的，白焦慮了半個月，合著就是指甲長了點。”

“其實啊，人這心里就跟這夏天似的，有時候悶熱得喘不過氣，有時候一陣風來就清爽了。”白T恤女人望著窗外掠過的光斑，慢悠悠地說，“要是總盯著那些讓人煩躁的事兒，就容易把小麻煩想成大難題。你看這指甲的事兒，本就是個小插曲，愣是讓你自己腦補成了大風暴。”藍短袖點點頭：“可不是嘛。后來我想明白了，這世上好多煩惱，都是自己跟自己較勁。”

車到站，門開了，一股熱浪涌了進來。兩個女人下車了，藍短袖女人站起身，腳步輕快地跟著人流往外走。陽光透過車窗照進來，在她身后拖出一道敞亮的影子。